金門鐵人賽 – 一場禪的心靈饗宴

十一月八日一大早，我們一行四人齊聚松山機場候機室，等候復興航空的班機把我們帶到以前的反共最前線─金門，參加第一次在金門舉辦的『金酒盃鐵人三項比賽』，十分令人錯愕的是候機室跑馬燈竟打出金門機場雷雨關閉，班機延後的訊息，而我們由候機室的大窗看出去，台北的天空卻是晴空萬里。 等了近一個小時,終於可以飛了，經過一段頗為顛簸的航程，來到五十多年前曾是國共戰爭前線的金門，這裡很容易見到帶著大陸口音的旅客，與我們一樣來到這時 空錯置的新興觀光地區。

機場外正下著毛毛細雨，我們匆匆搭上飯店的接駁車，等行李一落地，立刻在飯店大廳把自行車組裝起來，因為比賽就在 次日，大家很有默 契的立刻冒雨開始進行賽前練習，中午由金門體育場的許場長做東，請我們吃牛肉大餐，這回我們可見識到金門人喝高粱酒的能耐了，席間，不斷的有各路好漢前來 敬酒，有金門技術學院的教授，有金門中學的校長，也有旅行社的老闆，他們有個共同的酒訣：「輕舉杯，舒展眉，深入喉」，58度的高粱酒耶，看他們張口輕輕 一倒，一整杯的高粱就滑入喉中，真是嘆為觀止，好家在他們看慣我們這些台客「深鎖眉，舉杯重，難入喉」，很有風度的沒為難我們。

下 午，向飯店借來一輛九人座箱型車，一夥人在細雨中用箱型車花了將近兩個小時，才順著環島公路把比賽的騎車路線走完一遍，每個人都在嘀咕：「怎麼那麼遠？」 我總覺得疑惑，每次的賽前路線勘查都會有這樣的懷疑：我騎得完嗎？可是真上場比賽時，在心無旁騖的埋頭踩踏下，耳中只有呼呼的風聲和偶爾出現的加油聲，眼 中只有車把上的不斷跳動的碼錶數字和前方的選手背影，腦中最不會出現的就是：「我騎得完嗎？」這樣的懷疑。每次的比賽，不管是51.5公里的標準鐵人賽還 是123公里的超級鐵人賽，總能游刃有餘的騎完全程，鐵人賽就是這樣一個有趣的過程，它是對自己心智和勇氣的考驗，完成一個賽事，也克服了心中的懷疑。

十一月九日比賽日，清晨五點鬧鐘響起，迫不及待的衝出屋外看看天色，雨是停了，雲層很厚，東北季風頗為強勁，氣溫應在20度以下，地面也 還是濕的，看來今天會是個相當有挑戰性的比賽，尤其三個月前我才摔過車，對濕滑的路面更是心有餘悸。早餐後，選手背上所有比賽用的家當陸續騎上自行車，朝 12公里外的會場出發。 會場上工作人員都穿上了厚夾克，裁判長卻宣佈「因水溫高於20度，按國際鐵人三項聯盟比賽規定，選手一律不准穿著防寒衣下水」，可憐的選手只好穿著外套在 寒風裡暖身，直到槍響前，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脫下外衣，溜進金沙水庫渾濁的湖水裡，說它渾還不是普通的渾，在水中游泳竟只能看見自己的指尖，我猜是因昨日大 雨的影響。 因天候不佳，心想要拿好成績的難度較高，輕鬆游就好，游約300公尺，突然離我20公尺外有人舉手高喊「救命」，仔細一瞧竟是友隊的隊員，趕緊朝他游去， 心裡還在千迴百轉，我到底有沒能力救他？要不要把他打昏？等我游到他跟前都還沒想清楚，他卻恰巧在此時整個人沉入水中，嚇得我再也不敢多想，一把將他由水 裡撐起，同時安撫他要他放輕鬆，其實也是在安撫自己緊張的情緒。我的一雙兒女大學時都曾是水上救生隊員，我卻沒學過水上救生，真輪到自己才知道個中的困 難，兩個人的體重要靠一雙腿踢水浮上水面就已經夠難了，還得防著溺水者失去理智的擒抱，此時真恨不得能一拳打昏他！正在糾纏不清時，救星適時出現 ─ 一位選手拖著魚雷浮標游過，好心的讓這位隊友趴上浮標歇著，才解了我們的急，此時一位救生員還在不遠處滑著獨木舟奮力與強風搏鬥。完成生平頭一遭水上救 生，得意嗎？其實不然，在那千鈞一髮之際，機緣如此湊巧，我們都是托天之幸，唯有謝天吧。

經這一耽擱，成績當然就別去想它了，游到終點 上得岸來，趕緊擦乾身體換上車衣、外套，開始第二段的自行車賽程。沒來過金門，環島騎一圈就當是走馬看花吧，因為路面仍濕，公路高低起伏，大坡沒有，小坡 卻是不斷，再加上常有頂頭強風，很難有高速衝刺御風而行的快意場景。騎完車換上跑鞋，是最後一段的路跑了，要繞行金沙水庫旁的蓉湖三圈半，跑完一圈正要超 越前方一位選手，他卻開口喊我了：「古教練，剛才謝謝你救我！」，啊？是剛才那位差點溺水的選手！他還在跑？經過方才生死交關的一刻，他的身心一定經歷一 次巨大的折磨，他還能氣定神閒的繼續完成比賽，真了不起，我立刻對鐵人的定義又有了另一層的體會，好像艱苦的鐵人賽不單是體能技術的考驗，同時也是一場心 智的修練。我們必須隨時活在當下，游泳時盡力游泳，騎車時奮力騎車，跑步時努力跑步，事情過後就不去想它，永遠做好當下那一刻的事，好像人問禪師何謂 「禪」？曰：「吃飯時吃飯，睡覺時睡覺」，大概就是這味道了。 受到這位幾近溺水隊友的激勵，心情頓時好起來，再加上天氣好轉，我越跑越順暢，還不時和被我超越的選手聊聊天、打打氣，跑回終點時碼表顯示我的跑步耗時 58分，不差，是我參賽多年以來的次佳成績。頒獎時，抱回一座以金門風獅爺造型打造的美麗陶瓷工藝獎牌，結束一場有如心靈饗宴般頗有禪意的鐵人大賽，心裡 是滿滿的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