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老爹終於貼出了活動行程,老婆的腰椎卻出了狀況,等老婆努力復健得到醫師認可時,報名人數已超過原先設定人數,也顧不了老爹正為車位分配傷神,硬著頭皮報上名,任主辦的BB『有點小小的為難』也假裝有聽沒有到,這才盼到這趟『踏花歸去,馬上留春住』的機會。
第 一天一早北京下著小雨,各方好漢齊聚北京木偶劇場,在此見到三位未曾謀面的夥伴 – 55地質系的馬佐安學長和夫人履婉以及這老馬隊裡最年輕的雅玲,我被分配到的任務是山路開車,老爹說車上有GPS,說好要去箭扣野長城就領頭先走了,我手 忙腳亂摸清發動程序,老爹已不見人影,在附近繞了半天才發現那人原在燈火闌珊處。 箭扣長城原本就不是這次行程的重點,但伙伴們仍一本山胞本色,冒雨沿著濕滑山徑登上野長城,因天候不佳,山頂雲封霧鎖,原該十分壯麗的長城景色也無緣一睹 了,稍覺遺憾。因登野長城的耽擱,午餐後一刻也不敢逗留,立刻沿著有如九灣十八拐的山路一路飛馳,中途只在豐寧縣城稍事採購加油,就一路奔赴壩上,終於在 盤過好幾重山之後,在斜陽夕照時分來到二道河子的『李老師農家院』,博學的鎮樟一眼見到村落的建築形式就鐵口直斷這是個滿族的村落,因為家家戶戶的房舍頭 尾都各有一根煙囪,這種型式的建築為的是冬季可利用炊事餘熱燒熱炕床,這是老祖先的節能智慧。
第 二天一早期盼已久的重頭戲來了,老爹找來四位馬官-村長老叔、老呂、小林和大雷、16匹大馬外加一匹3個月大的小見習生,老爹為大家選好馬,馬官為大伙調 妥馬鐙高度,所謂『調妥馬鐙高度』其實是他問你:好了嗎,你說:好了,就是好了,調來全憑感覺決無章法,那知道第一回騎馬的人坐上馬背時緊張得自己有沒坐 正都弄不清了,因此第一輪一陣快跑跑到柳樹溝時,許多伙伴就是歪著屁股騎的。更奇的是我們在柳樹溝左等右等沒見村長老叔跟來,讓人去催才發現他讓白蹄給掀 下馬背了。 我雖號稱40年前騎過無鞍馬,可騎這有鞍馬也是大姑娘上轎,過去的經驗幾全派不上用場,看著雅玲的小灰馬在前面奔馳,我的坐騎無論我怎麼一疊聲的駕、駕、 駕、的、的、的催,也只肯用最快的輕快步輕跑,當年人馬一體騰雲駕霧的感覺全無蹤影,顛得我腰酸背痛十分挫折,經過半天盤山過溪來到日月牧場趙老五家,牧 場女主人有句話最是經典:有車幹嘛要騎馬,給我兩個錢我都不騎。她在山坳裡草甸子上有一間門口掛滿野蘑菇的泥造屋子,養著幾百頭羊和三隻小貓,有水沒電, 藍天白雲下草甸子開滿了野花-芍藥、罌粟、蒲公英‧‧‧和到處可見的狼毒花,說實話我們還是羨慕她的自在。 下午時晴時雨,雨衣穿了脫脫了穿,大伙在林子裡穿進穿出,不時擠成一團,領路的老呂和大黑馬摔下山溝各自回家了,我們跟著老叔循著山脊線尋路回家,我、老 婆和履婉的馬是『一家馬』,牠們不單相親相愛還十分排外,尤其老婆的馬更有一絕,牠可以在無辜的馬主完全未察覺的情況下側踢、後踢,警告靠近的馬兒,害馬 學長一整天只能單打獨鬥,無從展現他的溫柔,儘管老婆溫柔的不斷叫牠『小乖乖』牠仍然我行我素毫不買帳。. 帶著一身酸痛回到李老師農家院,晚餐後,翠瑛學姐將伙伴們的騎術一一講評,老爹才赫然發現,原來一路被列為看管對象的翠瑛學姐 -『小林,你緊盯著那位蕭大姐!』- 是真人不露相,立刻將評等調升為AAA級。老爹統計次日仍想騎馬的人,很意外的發現只有兩人舉手 - 最有潛力的雅玲和有傷在身蠻不被看好的老婆,其他的伙伴都只想「療傷止痛」,我不單身痛還有心痛,因為與馬兒溝通不良,自信心大受打擊。
一 早被一陣奇怪的擴音器喊聲吵醒,聽來依稀是叫賣饅頭,但看來又完全不像,因這中型貨車後放的是兩個大飼料袋,也有一說是蒐購羊毛,但羊毛季節顯然早過了, 意見莫衷一是,滿肚子狐疑,反正不是來做調查研究的,別去管它。老爹看鎮樟純華夫婦一早已不見人影,閒著也是閒著,吆喝我們上車去神龍湖,神龍湖只是個小 水塘,周圍是一大片直抵對面山腳的草原,無風的清晨,襯著悠然吃草的馬群,湖水映著遠山的倒影,也是不錯的景致。老馬學長就在這兒憶起他幼時從迪化(他堅 持是迪化,不是烏魯木齊) 由大人騎馬背著一路經喀什、阿富汗、印度撤退到臺灣的苦兒流浪記,然後選了一匹良馬,先故意做了幾次滾鞍上馬的錯誤示範動作之後,才一躍而上留下帥氣的光 腳丫騎光背馬的經典鏡頭,據轉述,這馬兒比馬夫人難溝通,老馬學長花了數倍的時間和加倍的溫柔才博得馬兒的同意,這讓馬夫人忌妒不已。 經過一個上午的休養生息,等朝和學長的牙齒保健講座後老爹再做統計,結果情勢完全逆轉,也許是上午騎沙灘車的感覺總不如真馬,除了鎮樟夫婦去喇嘛山拍照和 朝和夫婦要爬山之外,幾乎是壓倒性的一致要騎馬了,我看老爹都快昏倒了,怎麼差那麼多,因此老爹有句名言:不到最後一刻,什麼事都可能發生。好在老爹人脈 廣布,立刻調集兵馬,大約半小時之後,馬兒和馬官已在農家院外等著了。 老爹知道我抱怨昨天與馬兒溝通不良,今天指定我騎一匹大黃馬-後來才知道是昨天掀下老叔的『白蹄』,難怪老叔在一旁咕噥說:『估計騎不了』,早知道,我是 說啥也不騎的;等一開跑才發現這是匹烈馬,只要我把韁繩稍一放鬆,牠連輕快步都省了,立刻撒蹄狂奔,還好憑著40年前的根底,控制牠方向還不成問題,但要 控制速度可就煞費周張了,任憑我『愚,愚,愚』得口乾舌燥,牠也當作馬耳東風充耳不聞,奇怪,牠還會辨認東、南、西,北風嗎?最後只好祭出撒手絕招,拉單 邊韁繩硬把馬頭拽回來,即便如此牠還得衝進路旁土豆田裡老遠才停得下來。 牠這般的衝衝衝讓我十分緊張,有時甚至連路旁的牧民都齊聲喊『愚-----』,而我老是和牠比蠻力也不是辦法,我猜牠是大半天沒跑了,一身力氣沒處使才會 這樣死命狂奔,即使氣喘吁吁也絕不稍歇,因此我讓牠在前隊與後隊之間來回跑,幾趟之後果然容易駕馭得多,可是回程時馬兒已明顯的體力不繼,陸續被『大白 蓋』和『小灰兔』超過去,回到村頭,我發現『白蹄』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只好下馬牽馬回村裡,大概是『白蹄』從來沒被操得那麼慘,村長的兒子把馬牽過去時竟 翹著大拇指對我說:『你是這個』,真讓我受寵若驚。雖然今天終於尋回了往日縱馬馳騁的快感,可是細細品味,感覺上還是少了那種人馬一體的感覺,好像缺了些 人馬的和諧互動,而多了些對抗,總是有些悵然。 晚餐時鎮樟發表了一篇重要的馬術論文,是他當年參加暑期救國團騎士隊活動時的累積經驗,告訴我們什麼狀況該『打浪』,什麼時候又該『壓浪』,不過他的用詞 對我有點艱深,有聽沒有懂,聽完還使霧煞煞,但我相信他一定是有他的道理,否則我怎沒聽他喊過屁股痛咧。回房後仍然繼續閉門苦思,終於領悟了。
話 說來壩上騎馬已是最後一天了,我在早餐時向老爹報告我一夜苦思的心得 – 騎馬的要訣有兩個:一是會控韁,讓馬能照你的意志執行;二要坐得穩,無論有鞍無鞍,都要以自己的身體重心平衡,馬鐙的作用只是讓你失去平衡時偶而借力恢復 平衡而已,老爹的評論是:不是騎馬就是這樣嗎? 因為今天騎馬的路程比頭一天更長,老爹把我們分成A,B兩組,A組從頭騎到尾,B組在頭尾的平路上可以享受坐車的優惠,中段的山路則一樣要騎馬,他自己則 要先開車送B組和A組會合,再開車回農家院,然後才騎快馬趕來與大隊會合。老爹提醒我們,有些馬對鐵絲網過敏,會在發現前面有鐵絲網時立刻扭頭就跑,讓背 上那隻還沒搞清狀況又反應不及的呆頭鵝摔個四腳朝天,在翻過第一座野花遍地的山頭之後我們穿過一處濃密的矮林,馬兒一匹挨著一匹循著嚮導馬踏出的路跡慢慢 之字形斜切下山來到一處澗水清淺的山谷,跨過淺澗走出密林,領頭的幾匹馬又開始在綠草如茵的淺草谷地裡快步奔馳起來,周遭是高低起伏的青山和一望無際的草 坡,藍天白雲之下大地一片寧靜,耳邊是颯颯的風聲和馬兒在草地上奔跑的噗噗蹄聲,那樣的影像、那樣的氣味,你會忍不住深深的吸口氣,期待能讓所有的這一切 永留心底,跑到山谷的盡頭,我們把馬兒拴在林子裡歇息,大伙就在野花遍地暖洋洋的草坡上開始野餐,翠瑛學姐更像變戲法般拿出一堆台灣鳳梨酥和小月餅分享眾 親友。 吃飽喝足,老山胞們又腳癢了,開始往約五十公尺高差的山頭爬去,我在半途氣喘吁吁之餘勉強唱出一句『春天裡來百花香』,山下的伙伴立刻接下『啷哩個啷哩個 啷哩個啷‧‧‧‧‧』,果然是山胞本色,在這樣的場景怎能不開懷高歌呢,朝和學長更中氣十足的唱出『在高崗上』,讓人盪氣迴腸。老爹當場宣佈:馬官們覺得 你們唱得太好,認為你們體力沒問題,決定讓你們多繞些路。老天,我們不是下午就要去赤城泡溫泉的嗎?幸好老爹只是虛張聲勢,嚇嚇這些習慣於按行事曆照表操 課的城市鄉巴佬,終於我們在涉過深草又穿過密林再翻過一座小山之後來到一座極簡陋的小草棚,馬官宣佈:B組同學可以坐現場的拖拉機回村,由這裡回村子有 30里地(15公里),張總的車只能在20里地的地方接人。此時遠處響起雷聲,伙伴們面面相覷,只有朝和學長明智決定單獨坐摩托車回去(後來洪學長承認那 並不是很明智,因為鐵馬比真馬還顛),其餘人馬快馬馳向5公里外的最後歇腳處,老爹則冒雨一氣奔回村子開車,回頭把B組同學先送回農家院,A組同學則在棚 下躲雨,等雲散雨歇老爹又滿車泥濘的現身了,A組同學卻一致拒絕了老爹的好意,騎著馬一路暢快淋漓的狂奔,才十來分鐘就回到李老師家,老爹只好載著有點失 望的馬官老呂一路追趕,老呂說:「我還沒見過遊客騎馬,嚮導坐車的事兒。」
眾看官,故事說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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